——从中国开游节的举办谈宁海“徐霞客现象”
开游节组委会办公室 吴振亚
编者按：本文是作者2003年9月，应县委宣传部的要求，就宁海的“徐霞客现象”所撰写的讨论文章。宁海县自2000年6月举办“徐霞客与宁海旅游”学术研讨会开始，到2003年5月因“非典”停办第二届开游节，期间大做一系列游圣开篇地文章，出现了所谓“徐霞客现象”。但同时，也出现了一些议论和疑虑。一是宁海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精力举办开游节这样节庆活动？二是为什么要选择徐霞客及其《游记》开篇这个由头来做文章，而不选择别的载体？三是怎么办节才能保证节庆的生命力，产生一定效益？作者就这些问题参与了讨论。
自2000年6月9日我县和中国徐霞客研究会、浙江省徐霞客研究会共同举办“徐霞客与宁海旅游”学术研讨会开始，到2001年1月7日和央视共同举办一百集《徐霞客游记》电视风光片开机仪式，并由徐霞客俱乐部名义发出“5·19”确定为“中国旅游日”的书面倡议，再到2002年5月成功举办首届中国(宁海)徐霞客开游节，并且，修复了徐霞客开游古道，修建了徐霞客景观大道和开游节演艺广场，规划了徐霞客公园，有个企业家还将“徐霞客”三字注册了商标，短短三年时间，大做开篇地文章，引起了较大的轰动效应。同时，宁海这个游圣开篇地在世人面前名声大增，“天下旅游，宁海开游”的口号逐渐为各界所接受。有人把我县近几年围绕《徐霞客游记》开篇所做的文章，叫做“宁海徐霞客现象”，并引来坊间一些疑虑和议论。本文参考和引用了前任的研究成果，经过分析就徐霞客开游节的举办这个角度，参与对“宁海徐霞客现象”的讨论，并求教于方家。
一、选择一种载体举办节庆活动，是现代城市完善形象、推销自己的寻常做法。
以振兴地区经济、发展社会各项事业为目标，各地有各种对策。其中一个重要的策略就是策划举办以地方的产业文化、历史、艺术或宗教等为特色背景的大型节庆活动。因为举办节庆活动具有很大的、几乎是全方位的牵动效应。
首先是提升一个地方的知名度、美誉度，以便吸聚人气。从某个角度说，现代经济是知名度经济；人气的聚集又是经济发展、社会事业进步的助推器。1988年前的大连，并非一个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，也算不上古城，并无厚重历史文化沉淀，知名度也就有限。大连人充分研究了大连区域地位现状，创办了一个融经济文化于一体的国际服装节，并连办了十几届，每届节庆都迎来了众多商家、设计师、名模光临，服装表演、设计展览、商贸洽谈，使大连这个城市名声日隆，人气日盛，经济和社会各项事业走上健康快速发展的轨道。
其次是大型节庆可以直接推动当地的商贸业、服务业、特色产业的发展。大量人流涌入、消费的支出，可以促进物流发展，增加地方居民的收入；可以促进城市服务业(宾馆、餐饮、景区)、展览业的发展；节庆商品的开发使得地方土特产品、特色产业得到培植和发展；还可以吸引外地资金的涌入，刺激经济发展。如邻县象山自第三届开渔节开始，每届都有不少引资项目签约成功，几个大型景区得以顺利建设。
其三，举办大型节庆活动，可以促进一个地方的文化精神方面的健康发展。举办大型节庆活动，需要动员全社会的力量积极参与，共同当好东道主。整个办节的过程就是密切协作、理顺人气、凝聚人心的过程。比如，大型节庆的举办，加强了地方公共团体、相关企业和地方居民密切协作，促进相互了解、理解，可培育安定团结、凝聚人心、积极向上的人文环境。大型节庆的举办还可以促进城市公共设施的扩充和完善，对城市形象建设提供一个动力。我想，大型节庆对一个地方的精神文明、人文环境方面的诸多促进作用，可能更为各地领导、各界人士所重视；也可能就是一些名气足够大、经济发展快的大都市如上海、巴黎等仍要努力组织各种大型节庆活动的重要原因吧。
二、我们宁海人选择《徐霞客游记》开篇这一事件来造势办节，应是明智之举。
我们知道，一般来说，选择一个由头、一个载体来造势大抵有两个要素：一是这个载体具有一定的特异性，也就是人们所说的“人无我有，人有我特”，有了特异性，也就有了较大的吸引力和影响力；二是具有美好倾向性，也就是说这个载体(人、事件或事物)具有进步的美好的属性。我们宁海，地处浙东鱼米之乡，风光优美，人杰地灵，的确是人类生活的好地方；我们生活在宁海，确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。千百年来，一代又一代宁海人，劳作不息，奋斗不已，涌现出了很多值得我辈景仰崇敬的人物、可歌可泣的大事好事。他们有的胸怀大志，以天下为己任，是非面前刚正不阿，道德正气，可干斗虹(例如方孝孺)。有的博览志史，为社稷天下著书立说，烛照苍生，史秉千秋(例如胡三省)……这些都是我们引以为豪的；特别是庸庸我辈应时刻铭记，终生引为楷模的。但是，如果我们冷静地结合前面所说两个要素、特别是特异性来考量，我们选择徐霞客这个人物、《徐霞客游记》宁海开篇这一事件来造势，应当是明智之举。
首先我们来说一下徐霞客这个人。
与他同时代的著名学家钱谦益赞为“徐霞客千古奇人”。原国家主席李先念为纪念徐霞客诞辰400年题词赞为“热爱祖国，献身科学，尊重实践”。几百年来，对徐霞客这个人评价之崇高，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。
一是徐霞客具有崇高的思想境界。大凡我国古代读书人，多以“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”为人生座右铭，皓首穷经、寄情山水的比比皆是，古人何以推徐霞客为出众呢？即如旅行，历史上经由长期旅行而建千秋功业者亦不乏其例，如晋代法显、汉代张骞、唐代玄奘、明代郑和等皆属翘楚。但就志向之宏大，境界之高尚，实不能同徐霞客相提并论。他们有的奉命出使，有国家资助；或为求法朝山，也出于宗教的需要；有的是经商，追求丰厚之利润……而徐霞客非同凡响，他自幼“于一切裘马少年之习、秉心耻之”，矢志不移于“向奇于名山大川”。他既无任何功利意图，又无任何外来经费资助，长年累月以徒步跋涉，纯粹以观察自然为目的，筚路蓝缕乃至出生入死经奇历险，从不懈怠萎顿。及至年过半百，历时四年，作万里遐征，慨然自勉：“吾荷一锸来，何处不可埋吾骨耶？”这种思想境界是同时代知识分子所无法企及的。
二是徐霞客的求真求实的科学精神。在徐霞客之前的漫长事件里，人们都遵从《禹贡》中“岷山导江”之说，认为岷江是长江的上源。徐霞客在踏勘黄河时目睹了它“河流如带，其阔不及江三之一”，不由对“江源短而河源长”产生了疑问。于是在考察长江时，他“北历三秦，南极五岭，西出石门、金沙”，旷日持久地追溯到了长江上游，从而提出了长江发源于昆仑山南麓的金沙江的创见。不仅此，徐霞客历时一年多，足迹踏遍云南、贵州、广西等广大地区，认真查勘了南北盘江的河道系统，最终确认两河“发源非一山之水”，北盘江源自可渡河，南盘江则源自沾益以北的交水；纠正了《大明一统志》把支流当源流的谬误。徐霞客还深入考察了潇江、湘江、漓江、怒江、澜沧江等多条江河的上源和流向，勘正了以往志书中的不少错误。可以想见，在正统的史志中明确记载的“权威”结论面前，徐霞客是以如何的胆魄和求真求实的精神，提出挑战，并身体力行，艰辛考察，为考证祖国山河源流作出伟大贡献。
三是徐霞客的锲而不舍、坚忍不拔的实践精神。由于徐霞客的旅行考察既非奉命出使，又无当局资助；尤其是他要探索前人未到的幽险之地，猛兽盗贼与之相伴，旅途艰辛，常人无法想象。他“行不必有路，登不必有径，涉不必有津”，有时猿猴般附藤攀葛，有时蛇蝎般匍匐爬行；顶风冒雨，风餐露宿更为常事。他在湖南湘江遇盗，行囊被洗劫一空，有人劝他返乡，他表示“不欲变我去志”，毅然继续旅行。徐霞客最后一次旅行时，年过半百，体力渐衰，历时近四年，行程万里。同行王二，才到浙江即离他而去；和尚静闻，病死广西，徐霞客把他的骨灰一直带到鸡足山安葬。一行人死的死，离开的离开，最后只剩下他一人。他几乎在旅行全程的每天夜晚，支撑疲惫的身体，以松明枯草照明，都把当天旅行所见所思认真记录下来。直到云南大理丽江，“两足具废”，不能再行，心力交瘁，当地土官把他送回家乡。他卧病于床，“就榻前与谈游事，每丙夜不倦”，不久与世长辞。徐霞客这种坚忍不拔的精神，无疑是值得我们学习和弘扬的。
其次，我们来说说《徐霞客游记》这本书。
《徐霞客游记》是我国古代文化宝库中闪光的瑰宝。《徐霞客游记》尚未印行时(手稿)即被当时的人们争相传阅、抄录，被誉为“千古奇书”，“世间之真文字、大文字、奇文字”。清代学者奚又溥说《徐霞客游记》“笔意似子厚，叙事类龙门”。也就是说其学术价值，文学价值可以同唐代大家柳宗元和史学宗师司马迁的著作相比肩。当代徐学研究者则赞为“《徐霞客游记》是导游手册，是地学百科全书，是历史实录，是文学名著”。
《徐霞客游记》的内容可谓博大精深。《徐霞客游记》可以说是明末南方各地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。根据徐学家的研究，《游记》所记，凡山川地貌、江河水系、岩溶洞穴、地热涵泉、水文气象、花草林木等自然地理景观皆备。更为可喜之处在于《徐霞客游记》还详细记载了当时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，如政区、交通、地名、物产、农业、手工业、商业、民族、宗教、文物、农民起义、人民生活等，并结合所闻所思，作了精辟的分析考证。
《徐霞客游记》文体优美，写景状物声情并茂。徐霞客以日记体为主干，分日记述游踪景物，需加说明处则夹注一些文字，或在日记之后附上综述性文字，抒发独特的情怀和感受。这是他对此前小品式游记体裁的一种创新，被学者称为“徐霞客游记体”。《徐霞客游记》的文学语言既没有“台阁体”的平庸呆板，也不像“茶陵派”的诘屈聱牙，而是学唐宋古文的平易自然、清新简练，使人读之有如沐甘霖之感。
其四，我们来说说《徐霞客游记》开篇这件事。
《徐霞客游记》宁海开篇这一事件，是特异性与美好倾向性兼具的载体。随着徐学研究的蓬勃开展，当然也由于旅游业的迅速发展，各地借《徐霞客游记》及徐霞客的旅痕游踪，举办各种纪念、研讨、节庆活动，借以提高知名度，或推销旅游产品。这样的事例真是多得不可胜数。但是翻遍了现存各种《游记》版本，其开宗明义都是“癸丑之三月晦，自宁海出西门。云散日朗，人意山光，俱有喜态……”也就是说，徐霞客游踪遍天下，而开篇、开游唯有宁海。《徐霞客游记》于宁海开篇，游圣于宁海开游绝非一种偶然，是徐霞客精心筹划的结果，是一种历史的必然(见与童章回先生合撰小文《徐霞客游记为何于宁海开篇》)。应当说，开篇、开游是旅游学界的一件有特殊意义的事情，是很值得我们珍惜与大做文章的。
有人问，徐霞客两次从宁海开始长途旅行考察，为何不记宁海丰富的人文历史和山水风光呢？对此，我赞同祁子青先生的分析——徐霞客是心有顾忌，不便写、不能写。按徐霞客游历惯例，每到一地，应有登山、望水(望海)、谒祠、拜庙、录碑诸内容。而其时之宁海，城内已有纪念方正学先生的义井亭、正学坊，在城西清泉山有天台宗名刹崇教寺，象山港畔有正学先生故里坊……徐霞客不可能什么都没看到、什么都没想到。实则是，方孝孺被诛十族后，一百五十年间，朝廷虽有过平反表示，但无实际行动，直到万历十二年(1584年)，神宗接受大臣进谏，表彰方孝孺忠烈，给流散各地的十族后裔恢复平民地位。徐霞客乃性情中人，厌恶朝廷，到宁海看到这些史迹，仍有“血迹未干”、“恍如昨日”的愤慨，也就不能顺笔记述了。这和徐霞客为避朝廷忌讳，游了云南武定狮子山，但其间数日不作记述(因传建文帝隐居于狮子山正续寺，并留有遗诗)的原因是一样的。
其实，《徐霞客游记》开篇文字所记宁海，只短短几百字，但徐霞客是饱含感情下笔的。内容述及地理地貌、民俗民情，文字清丽明健，读之朗朗上口。既是游圣创造伟大业绩的序幕记录，又是清新美文，这也许正是这段文字入选大学语文教材，供万千学子诵读的原因吧。
综上所述，借《徐霞客游记》开篇、游圣宁海开游这一具有特殊意义事件来造势办节，是可以办成高品位、具有强大影响力的节庆活动的，应是不错的选择。
三、造势办节要有一定的目标，并符合当地的发展现状和群众的良好愿望。
我们知道，大型节庆活动是一个地区经济和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、人民生活水平到达一定水平后的产物(民间自行组织的小型传统活动除外)。因此，在具体办节过程中，确立一定的目标，并且活动项目设置、活动规模大小、档次高低等，要符合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的现状和人民群众的良好愿望。只有这样，节庆活动本身才有生命力，才能产生良好的效益。
一是要确立一定的目标。大家都知道，我们宁海的知名度并不高，许多企业家在对外交往中，深有感触。举办开游节这样的节庆无疑可以把宁海这个滨海美丽的小城推出去，让世人广为知晓，心向往之。有朝一日，宁海能引来宾客盈门、万商云集，宁海的经济社会的发展将更加强劲。其次，我们还希望通过举办开游节，把5月19日这个游圣开篇日打响，把势头造大，能引起国家决策者的注意，把5月19日确定为中国旅游的节日。当然，这些目标不一定能完全达到，但办节的过程也会成为推销宁海的过程。
二是要确立节庆特色。特色包括内容和形式两方面。如我们宁海的徐霞客开游节，在内容上要尽可能体现“天下旅游、宁海开游”的“开游”内涵。但“开游”的内涵不是在每个项目中硬粘上去，而是要体现得自然一些。在形式上，因为是旅游鼻祖的开游节庆，又是我们宁海这样一个发展较快、前景美好的地区举办的，因此我们在总体格调上应当追求高起点、大手笔、大气魄，使我们的节庆活动，定位于一个较高档次、有鲜明特色、有很大影响力的位置上。
三是“有所为有所不为”，适当把握节庆活动的总体规模。这就是要综合体察一个地区办节的实际能力。如我们宁海开游节，既要根据凝聚全社会的力量来办事的精神，又要体察我们经济实力、安全因素、公安警力的调配、领导精力安排等因素，来确定一定“量”的活动。当然，节庆活动项目又有“动”“静”之分。所谓“动”，是指大规模、群众性、牵制精力大的活动；所谓“静”，是指规模小，工作量少一些的论坛、研讨会一类活动。应当动静结合，张弛有序。
四是尽可能增加“亲民性”，适当安排民众参与项目。办节是一项上下动员、全民参与的系统工程。每一项工作都要得到全社会的理解和支持，尤其是完善城市形象，需要全体民众共同当好东道主。因此安排一些民众喜闻乐见的、可以参与的活动，有利于凝聚人心，理顺人气。这也是中华民族待客的好传统。如我县开游节考虑安排的“民族风情大巡游”、“大型焰火晚会”等活动，就会得到群众的欢迎。
五是要努力和经济结合，促进经济发展。不管举办何种特色的节庆活动，其根本目的都是促进经济发展、社会进步、提高人民的生活质量。很多的节庆活动本身就是一个地区的特色产业节庆活动(如服装节、青蟹节、五金节)。即便是文化旅游类节庆，也应当牢记为促进地方特色产业的发展服务。如我县开游节，要设置一些有利于宁海特色产业(如文具、模具、山海特色产业等)发展的活动。在首届开游节中已经举办的“首届国际文具博览会”就是经济重头戏的体现。
六是主干活动相对稳定，配套活动灵活变动。主干活动是指导体现一个节庆特色的主要活动，几年不变，则可以进一步强化特色。例如我县开游节，可以确定这样一些主干活动：1、开幕式暨大型民间艺术展演(巡游)；2、一场国内顶尖的大型演唱会；3、一项大型特色产业商贸活动；4、一个高层次的专题论坛(论题可以变换)；5、闭幕式暨大型焰火晚会。所谓配套活动，是指根据实际情况，结合形势需要和社会呼声，每届确定若干项活动，以增加新鲜感，烘托节庆的气氛。
其实，组织一个大型节庆活动，需要考虑的方方面面是很多很多的。但是，我以为上述这几条要求是需要认真把握的。
我们可以相信，以举办徐霞客开游节及各项配套建设为主要内容的“宁海徐霞客现象”的出现，是一件令人欣慰的好事；选择徐霞客及其《游记》开篇来做文章是我们不悔的选择；我们的开游节活动将继续获得成功；宁海的经济和社会各项事业将因之而更快发展。让徐霞客告诉世界，中国宁海不日将更加美丽。二○○三年九月
参考文献：
钱谦益：《嘱毛子晋刻游记书》
陈函辉：《徐霞客墓志铭》
何钟生：《徐弘祖和修昔底德》
朱惠荣：《徐霞客与〈徐霞客游记〉》
朱惠荣：《徐霞客游记校注·前言》
江牧岳：《以徐霞客的求实精神弘扬徐学》
祁子青：《有泪如涛未敢倾——徐霞客浙江宁海屐痕索隐》
石在：《〈游天台山日记〉入选〈大学语文新编教程〉浅说》
许尚枢：“徐霞客、齐周华比较研究之一，之二，之三”
石在、徐建春、陈良富：《徐霞客在浙江》
石在、徐建春、陈良富：《徐霞客在浙江·续集》